陆江停有一瞬间的恍惚，又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荒诞感。
沈月溪看见站在餐桌旁的陆江停，也是微怔。
贺靳反应很快，嗔道：“我和沈局长只是朋友。”
说着，他直接指向陆江停：“沈局长的丈夫可在那儿呢！”
众人惊讶地目光顿时集中在了陆江停身上，都在为沈局长的丈夫是个厨子的事情感到不可置信。
早在十几年前，陆江停就习惯了这样的视线。
而他也明白，贺靳这样做，也不过就是想将他置于这样尴尬的境地罢了。
他脸上一派沉静，坦然接受各方的打量。
而沈月溪微微颔首，也是同样的冷静克制：“是，陆厨师是我的丈夫。”
听着她这样大大方方承认两人的关系，贺靳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。
最终慌慌张张的人成了钱老板，跑到陆江停身边来和他握手。
“不好意思啊陆先生，要知道您和沈局的关系，我肯定会好好邀请您的。”
陆江停回得不卑不亢：“我也是拿钱办事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
饭桌旁添了把椅子，陆江停坐在了沈月溪旁边。
陆江停能感觉到桌上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自己、沈月溪和贺靳身上转。
他懒得插话，专心吃饭，又应下别人几句菜品味道好的恭维。
三人吃完饭一起下了楼，陆江停才叹出一口气。
贺靳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要是知道陆先生你在这儿，我肯定不会答应月溪的邀请，还造成了这样的误会。”
有时候，陆江停真的很讨厌和文化人打交道，话里绵里藏针，嘴上一套，心里又是一套。
他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沈月溪一眼，还是那句话。
“没关系，我不介意。”
贺靳笑一僵，终于说出告别的话：“那我先回学校了。”
沈月溪如今到底还是顾忌夫妻情分，没说要送贺靳，反而对陆江停说：“我送你回酒楼。”
陆江停点点头，跟着她上了车。
狭小的车室内，鼻间是自己身上的油烟味。
以往和沈月溪在一起，他总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，如今却觉得没什么了。
车程近半，沈月溪率先打破沉默。
“没想到你会在那里。”
陆江停扯扯嘴角：“我也没想到，贺教授会摇身一变，成了沈局长您的丈夫。”
沈月溪闻言拧起眉：“能好好沟通的事情，就别说些阴阳怪气的话。”
陆江停有一瞬的气闷，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计较的必要。
他看向窗外：“就当是我抽风。”
沈月溪动作一顿，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裂痕。
“别想太多，我的丈夫只会是你。”
陆江停看着外面的风景，没再说话。
车停在鹭园门口，他径直下了车。
“江停。”车里的沈月溪突然叫住他。
陆江停回过头。
她说：“周五是小灿的家长会，得你去一下。”
他没法儿形容沈月溪脸上的表情，好像有一种示弱的感觉。
好像在提醒自己，也提醒他，两个人是一家人。
陆江停点点头。
“还有……”沈月溪有些迟疑地说，“下周三是我们结婚二十年的纪念日，我订了酒席。”
陆江停忽然有些唏嘘。
只因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。
那是1979年，他们下放的村里，许多知青为了回城妻女丈夫都抛弃的毫不犹豫。
那时候他和沈月溪也只是在处对象，对她会丢下自己离开乡村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。
但他没想到的是，自己等到的不是她的告别，而是她的表白。
沈月溪步履匆匆，手上一捧木兰花，到他面前时依然新鲜。
她很认真的说：“江停，我很确定，我想和你共度余生。”
他们就这样领了证结婚，婚宴却因为拮据而办得简陋。
陆江停拟好的婚宴菜单几乎一道都凑不出来，沈月溪相当愧疚。
那时的他拿着菜单笑，说：“没关系，以后本大厨给你做一桌更好的！”
这本来也是他对两人未来的期许，可眼见着一年、两年……二十年过去了，那桌饭竟然一直没吃上。
如今终于有机会了，这顿饭却要变成一种对两人感情的祭奠。
陆江停嘴角抽了抽。
许久，他哑声却坚定地说：“不用了，不用去饭店，也不用请人，就在家里吃吧，我亲自来做。”